第33章 储君(六)

    右相半年前去汾洲处理水患一事, 回来后便得了病。

    那时症状尚不明显,他并未在意,谁知道几个月后忽然变严重了, 大夫们也纷纷束手无策。

    祁净远有一次路过谢府时,天目察觉到了异样,便拜访右相,说服对方接受他诊病。

    右相半信半疑地答应了。

    祁净远认出右相是鬼气入体, 一番调查后发现右相是在汾洲归地林遇到了遇到螭魅,误打误撞从对方手里活了下来,但也受了一番惊吓。

    对天师来说,螭魅不过是小鬼, 只不过右相被鬼气入体, 更容易被包括七鬼在内的其他邪祟察觉,而且,贪鬼就在兴都。

    出于这个原因, 祁净远不仅给右相慢慢剔除鬼气,还把祖传的玉牌留了一块给他防身。

    如今玉牌出现裂缝,说明右相那边鬼气大盛, 正在冲击着玉牌的防御。

    而忽然多出这么多鬼气,极有可能是贪鬼或者七鬼中的其它鬼出现。

    很快, 两人到了谢府,守门的人皆认识祁净远, 在他说已与右相约好了这个时间驱邪时,他们没有怀疑,让两人入了府。

    归琅踏入府门,便感觉到了异常,这里面似乎要比外边凉了些许。

    祁净远边走边紧张地看着玉牌, 上面的裂缝已经如同蛛网,多亏了路上他用精血加了一个术,才撑到现在。

    接近谢帆的卧房,归琅不用灵觉感知,都能看到房间外那围绕着的阴森黑雾。

    祁净远念了一句法诀,举起桃木剑,将血抹在上面,然后对着房门一劈。

    黑雾中劈开了一条路,祁净远不等鬼气合拢,取下符牌按着一定规律扔在地上,使其成阵,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没想到那些鬼气像有意识一般,不跟祁净远纠缠,也不围着谢帆的卧房了。

    它们感受到了那极其吸引他们的气息,吃掉他,会拥有强大的力量。

    “殿下当心!”祁净远面露惊色,大声喊叫。

    归琅看着朝他围过来的鬼气,本能地出剑。

    可这时鬼气忽然停在了距离剑尖一寸的距离。

    黑雾飞快退缩,凝聚成了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

    虽然这个“人”没有五官,归琅却感觉到对方畏惧地看了他一眼。

    鬼气凝聚成的“人”往后退了几步,迅速化为黑雾四处逃窜。

    祁净远趁机扔出一把特殊制作的豆子,却未能打中,让它逃了。

    “这不是贪鬼。”归琅肯定的说。

    金殿上的邓原,东宫的洗扫下人,才是贪鬼的手笔。

    因为“贪”,所以它们看见如今的归琅,也依旧只有吃了他的贪念,而没有畏惧。

    祁净远面色凝重,“即使不是贪鬼,它也是七鬼中某一个制作出来的。”

    “只有七鬼,才有这样的鬼气。”

    祁净远见危险已经离开,便边收拾东西边说着七鬼与普通鬼的不同。

    七鬼原是诸多地府恶鬼的集合体,借助世人心中的贪嗔痴等,互相吞噬融合,得以成为一种更加强大诡异的邪鬼。

    它们的鬼气能放大人心的某一面,比如贪鬼,就容易用鬼气异变那些贪心重的人,而被鬼气改造的那一瞬间,那个人便已经死了,成为了七鬼的一部分。

    另外,它们的鬼气也能直接作为他们的爪牙,离开本体后依旧具有一定意识。

    天师们有几次以为寻到了七鬼本体,结果都是鬼气化身。

    归琅饶有兴趣地听着,而这时,祁净远身后的房门打开了。

    走出的不是右相或者下人,而是庄太尉。

    他先是看向了祁净远,然后看到了旁边一袭白衣蒙着面的年轻男子。

    他瞳孔微缩,环顾四周,见周围没有谢府的人后,才压低声音道:“殿下怎么来了谢府?您是同这……同国师一起来的?”

    归琅点头默认,然后问道:“庄公又是因何来了此处?”

    庄太尉偷偷瞟了眼祁净远,归琅瞬间明白了。

    他早上才让庄太尉查一下天师,没想到庄太尉下午就查到了右相这儿,还亲自前来谢府试探。

    归琅愈发觉得他把玄祯戒让庄太尉拿着十分正确。

    祁净远也认识庄太尉,以前他为了蒙骗太子殿下时,表演了许多民间方士骗人的法术,那时庄太尉便在太子殿下旁边。

    他还记得,在太子殿下还有耐心将他那些不入流法术看下去时,庄太尉便已经不耐烦了。

    从那以后,每每偶遇见着面,庄太尉都要刺他几句,恨不得直接说他是个江湖骗子。

    即便是如此。他每次遇到庄太尉还是十分有礼的问好。

    也许是太子殿下就在跟前,庄太尉这一次没有无视他,两人友好地打了招呼后,不约而同地问太子殿下是否需要在右相谢帆面前隐瞒身份。

    归琅觉得这两个人,都比他自己要担心“禁足期间外出”的事情被他人发现。

    不过瞒着身份也好,谢帆虽是他这个身份名义上的舅舅,但对方从未表明过立场,归琅正好趁此机会观察一下他。

    祁净远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又拿出了一个木牌,与在东宫时给方肃的那个有些类似,不过效果是减少他人看到佩戴者时的熟悉感。

    庄太尉在归琅同意下,先将木牌拿到了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又取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将其擦干净,然后再呈给归琅。

    祁净远看完这番操作后,脸上略微有点不自然。

    将木牌背后一个小封条抽离,符牌的作用便开始发挥。

    效果很好,庄太尉感慨道:“若是殿下适才带着这符牌,臣便认不出了。”

    他是凭借太子殿下的眼睛以及身上的气势辨认出来,可如今一看,却并不觉得那眼睛熟悉了,气势也颇为陌生。

    一番准备下来,从赶走那邪祟到现在也没有过去多久,几人进入了谢帆卧房。

    归琅见到了谢帆,只是一段时日没见,他模样变化得有些大,仿佛一下子苍老近十岁。

    谢帆半躺在榻上,正看着手里一块出现了裂缝的玉牌,听到声音抬头,见祁净远来了如同见到了救星。

    “国师!你总算来了,有东西欲害本相!”

    谢帆挣扎着起身,祁净远快步走上前将他安抚住。

    “谢大人,您许是魇着了,哪有什么东西害您。”

    谢帆拿起那玉牌晃了晃,说道:“若是梦魇,这玉牌怎会凭空裂开。”

    “许是不小心磕到了。”

    谢帆狐疑,看向角落被捆着的两个人时,又激动了。

    “先前那两个婢女突然间朝本相扑过来,不是被邪物控制了,怎会如此?”

    祁净远编不下去了,这里怎么还捆着两个人?

    于是庄太尉站上前说道,“谢大人,您是否还记得这两个婢女是我打晕后捆起来的?”

    “正是如此,多亏了太尉出手相救!”

    庄太尉却看着他摇了摇头,“谢大人果真是魇着了,这两人虽是我擒住的,却不是因为袭击谢大人,而是她们偷听。”

    “这……”

    “我与谢大人所谈皆为朝中要事,岂能被偷听了去。谢大人若不信,可请国师上前一观,国师见多识广,若真有什么邪异的东西控制了她们,定能够辨认出来。”

    谢帆觉得是理,便点了头。

    祁净远上前查看那捆起的两人,归琅也走了过去。

    谢帆以为他是祁净远手下的天师,便没有在意。

    祁净远背对着谢帆,不着痕迹地让归琅先行探查。

    归琅稍微看了一下,发现这两人都已经死了。

    他没有说话,而是向庄太尉递了一个眼神。

    庄太尉立刻懂了,跟谢帆说要把这两人带出去暗中审问,有结果了再告知他。

    若是往常,谢帆肯定不会轻易让他把人带走,而是把她们留在谢府自己审。

    可现在他被吓得不轻,还在怀疑着这到底是不是梦。

    所以连连点头,让庄太尉赶紧把她们弄走。

    庄太尉出去了一小会,带来了信得过的护卫,将那捆着的两人带了出去,暗中吩咐他们处理了,不要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