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浣青闭了闭眼睛,泪水直流下来,终于来了,她没有白等呵!身子站不稳,她用手支著门,虚弱的问:

“你们少爷好吗?怎么这么久,一点消息都不给我呢?珮儿去过你们府里,也见不著人。不过,好歹我们是熬过来了。”她软弱的微笑,泪水不停的流著。“你们少爷怎么说呢?”

“少爷……”靖儿欲言又止,悄悄的看看身后的仆人,想到少夫人的嘴脸,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心一横,咬咬牙说:“少爷叫奴才给姑娘送了银子来了!”

送银子?浣青怔了怔,立即想明白了,当然哪,他一定知道自己急缺银子用,要治装,要买点钗环,要准备上路,哪一项不需要银子呢?她望著靖儿,眼光是询问的,唇边依然浮著那个可怜兮兮而又软弱的笑。靖儿不敢再抬眼看她。她转头吩咐跟随的人放下了银子,很快的说:

“这儿是一千两,少爷说,让姑娘留著过日子吧!”

“靖儿?”浣青蹙起了眉,惊愕的喊。

“少爷要奴才告诉姑娘,”靖儿不忍抬头,眼睛看著自己的鞋尖,像倒水似的说:“他在京城里做官,三年五载都回不来,要姑娘别等他了,遇到合适的人家就嫁了吧。京城里规矩多,不合姑娘的身分,姑娘去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一千两银子留给姑娘,少爷谢谢姑娘的一片心。请姑娘谅解他不能接姑娘进京,并请姑娘也忘了他吧!”

浣青扶著门,眼睛越睁越大,脸色越来越白,听完了靖儿的一篇话,她有好一刻动也不动。然后,嘴一张,一口血就直喷了出来,身子摇摇欲坠,用手紧扶著门,她挣扎著,喘息著喊:“珮儿!珮儿!”珮儿一直站在旁边,现在早就泣不成声,奔过去,她扶著浣青,哭著叫:“小姐!小姐!”浣青挣挫著,用手一个劲儿的推珮儿,喉咙里干噎著,眼里却没有泪。哑著嗓子,她推著珮儿说:

“去!去!珮儿,把那一千两银子摔出去!去!去!珮儿!”

珮儿哭著,应著,身子却不动。浣青一跺脚,厉声的大喊:“珮儿!”珮儿慌忙答应著,过去要扔那银子,可怜那么重的包袱,她怎么拿得动,她不禁哭倒在桌子旁边。靖儿心一酸,再也熬不住,眼泪就也滚落了下来,哽塞的,他吞吞吐吐的说:

“姑……姑娘,你……你也别生气,那银子,你不要,我叫人抬走就是了。姑……姑娘,你也保重点儿,说不定……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好日子呢!姑……姑娘,你……你……也别太伤心,奴才是吃人家饭,做人家事,也是没办法呵!”

靖儿吞吞吐吐的几句话,原是想暗示浣青,自己是受少夫人的指使,但听到浣青耳中,却全然不是那样一回事,似乎连靖儿都还有人心,那狄世谦却薄幸至此!等待,等待,等待到的是这样的结果!浣青急怒攻心,悲愤填膺,她喘著说:

“靖儿!你等一等!”奔进里屋,她取出一块白绢,咬破手指,滴血而书:

“东风恶,可怜吹梦浑无据,浑无据,山盟海誓尽成空句!相逢只当长相聚,谁期反被多情误,多情误,今番去也,再无回顾!”

写完,她拿著这白绢,再走了出来,将白绢交给靖儿,她咬著牙说:“把这个拿去,交给你们少爷,告诉他,他既绝情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会记著的,记著这一笔帐!去吧!你们!抬著你们的银子去吧!”

靖儿有口难言,含著泪,他和那两个家人抬著银子出来了。那两个家人目睹这一幕,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只畏惧少夫人的威严,不敢多说什么。靖儿收起了那块白绢,央告著两个家人说:“请别把这白绢的事告诉少夫人吧,留著它给少爷作个纪念吧,总算他们交往了一场。”

两个家人叹息著应允了。

这儿,浣青支走了靖儿,已力尽神疲,再也支持不住,就倒在床上了。珮儿扑在床边,痛哭不已,浣青反而冷静了下来,双目定定的望著屋梁,她静静的说:

“珮儿,去找我妈来,我们重回蝶梦楼去!从今以后,不是天下男人玩我,而是我玩天下男人!”

一月以后,浣青在蝶梦楼重树艳帜。同时,狄府的少夫人带著靖儿和家下人等,也出发进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