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主洛伊

    烟光薄,梧桐落

    入秋了,阳光一天比一天地浅了下来,今年的夏天仿佛的确比往年更短了一些。苏宁默立在柳下偷偷打量着澄水边上的洛伊,暗暗地皱眉。

    自从入秋以来,长公主的笑容也与那阳光一样越来越浅,身子看上去也仿佛更清减了,真让人担忧。虽然,眼前的公主看上去依然如往常般地平静,安然若素,但偶尔望着澄水发愣的公主的忧思,还是让苏宁发现了。

    正如现在。

    洛伊手中拿了一卷书,可完全没有看书的心情。她略微歪着头,目光穿越过朱红色的栅栏,游离在澄水上。

    澄水边的梧桐树,已经变了颜色,像是偷了几分阳光的金辉,倒比那秋阳更灿烂。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到梧桐落的时节了吧,往年,她是很喜欢这样的季节的,因为她喜欢坐在澄水边上,看那可爱的黄叶俏皮轻舞的情境,它们在风中翩然而下优美的落在澄水上,随着那水流入紫瑛河便是出了这皇宫,没有一丝伤感。

    可笑的是旁人偏要去怜那落叶,殊不知落叶,也有落叶的喜悦呢,不像自己,只怕要惹得那落叶一声叹息了吧。

    想得心烦,干脆抛了手中的书,冲柳下的苏宁轻轻地招了招手,,,,,,

    “打个电话给流云,让她入宫吧。”看着苏宁有些紧张的神情,洛伊轻轻地勾起了嘴角,便有了一层明亮的笑意。

    “是。”苏宁愣了一会儿,才细细地答,长公主的笑容,总能让她怔忡呢。

    青阳城的清晨,如往常一般,只略微泛白的阳光比盛夏要少些力道了,路上的人群依然行色匆匆,入秋这件事,还是与大多数人无关吧。就像长公主定在冬至那日的大婚,又有多少人是真正关心的呢?虽然在公交车或是地铁上偶有那么几个人窃窃的议论,最多猜测的怕也是大秦皇太子的长相罢了。

    虽然,多数人应该是好奇着,长公主嫁入大秦是否真的能成为太子妃,可是这样的话题毕竟太敏感,虽是在言论自由的虞楚,人们也都是小心着的。

    究竟,大秦的皇太子,是个怎么样的人?虽然,从成祖(当今皇太子的爷爷)时,大秦的皇室通过“端阳决议”从议会手里拿回了主要统治权,重新成为掌有实权的皇室,也尽管大秦的皇室在1世纪的今天依然存在可迎娶一后四妃的传统,可是像当今皇太子这般,已经连娶了两国公主,而太子妃位依然悬而未决,并且进而又向虞楚请求联姻。

    这样的做法,还是令人不得不惊奇。似乎很久没有这么高调的皇室了,民众们自然是议论了一阵的,但随着虞楚皇室宣布接受大秦的求婚,并将大婚的日子定于今年冬至,一切尘埃落定,议论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人们似乎都以一种平常的心态等待冬至的来临,等待着长公主的大婚。

    流云从实验室里出来,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一夜没睡,但她看上去却一点都不疲倦,只是栗色的短发显得有些凌乱,她靠在走廊洁白的栏杆上,俯视着清晨的校园。站了那么一小会儿,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腰,才扯下身上的白大褂,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青阳大学最高的建筑——光阴楼。

    宿舍很安静,室友还没起床,流云轻轻打开自己的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军绿的背包,临出门的时候再回头看了一眼生活了四年的宿舍,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是不留恋,而是有更重要的人在等着自己。

    洛伊端正地坐在娴皇后的身边,柔软的额发轻垂在面颊的两侧,半挡了那澄明的目光却突显了光洁的额头。她垂着眸,专心地看着自己的白色裙摆,那饱满而温润的樱唇轻合,唇角挑起温柔的弧度,那般的静谧而柔美却有些像一尊雕刻得精细的石膏像,丧失了真实。她的右手一直被娴皇后握在手中,这种感觉非常不自在。

    而在洛伊对面的纪央,一直在用一双漂亮的黑葡萄般的眸子瞪着她,嘴角还斜着一丝嘲讽的笑容;虞楚的皇帝——洛伊的父皇,也时不时的把无奈又慈爱的目光倾注在她的身上,而洛伊偏偏只是垂着眸,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娴皇后的话。

    “皇上,难道真的必须这样做吗?听说,大秦的皇太子性格乖僻嚣张,我们洛伊嫁过去,怕是会受委屈。”

    洛伊心底冷笑,虞楚皇室是怎么样的存在?诏告天下的事情,难道还能反悔吗?偏偏这位皇后娘娘频频提起这件事情,以显示她无私的慈爱之心,其实,只不过是在提醒自己,做为长公主无尚荣宠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以后到了大秦,有了个性格乖僻的老公,兼有了几个争风吃醋的情敌,这又岂只是委屈两个字能概括。

    娴皇后的心里,有几分真的担忧,有几分兴灾乐祸,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母后,您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途,诏告都已经发布出去了,并且已经和大秦召开了联合的新闻发布会,您有必要每次召聚日都提起这件事吗?”虞楚的皇太子晋章斜靠在皇帝左手下侧的沙发上,略抬着因为瘦削而有些坚硬的下巴,语气抑扬顿错,带着明显的调侃。

    洛伊浅笑了一下,不着痕迹。但她明显感觉到娴皇后的手突然僵硬了。

    “太子!你怎么用这种语气跟母后讲话!”建宁帝看向晋章,语气里带了几分怒意。

    “父皇,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晋章不以为意,仍然以漫不经心的态度斜睨着娴皇后,那有如精心修裁过的两排刀锋般的眉轻轻一挑,嘴角便斜了丝似笑非笑的讽刺。

    建宁帝皱着眉,还想说什么,但这时他看到洛伊抬起了眸,那双乌黑澄静的眸恳求般的看着自己,心内猛地一酸,虽然怒意还在脸上,口气却柔软下来:“你母后,只是担心洛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