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问计日月山

    整编会议结束,陆少荃在镇守使署举办酒宴,招待各路诸侯。

酒过三巡,陆少荃走到韦锦荣旁边举杯,“韦科长,恭喜啊!“

韦锦荣受宠若惊,“哎呀呀,都是镇守使栽培,锦荣一定恪尽职守,不辱使命。”

陆少荃点点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吃不饱,穿不暖,任是谁也不会替你卖命打仗,此等大事,就拜托韦科长了,锦昌表哥最近在忙什么?”

听到问韦锦昌,韦锦荣一脸苦相,“韦处长去督军府开会了,上半年金矿的产量一直下滑,督军府不高兴了…….”

“哦,这金矿产量怎么就持续下降了?”

“这个其实也正常,金矿开采这么多年,富脉矿挖的差不多了,产量自然就下降了。”

“韦科长,金矿一年能产多少金?”陆少荃不经意的问道。

韦锦荣眼睛一转,含含糊糊的说,“具体数字我也不清楚,这事只有韦处长知道。”

恰在此时,林青松走过来,对着陆少荃微微鞠躬,“镇守使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陆少荃借此中断和韦锦荣的谈话,“林少爷,去我办公室吧。”

办公室,林青松坐定,语气不善,“陆镇守使,当初青松受您之命组建日月山保安队协防土匪,我林某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不遗余力的出人出钱,但到头来却是项盛驻扎日月镇,能否请陆镇守使给在下澄清一下?”

这件事林青松颇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当初自己打着收回日月镇的口号才取得各家族支持组建保安队,谁知道项盛被收编之后,陆少荃指定的驻扎地就是日月镇。

陆少荃摆摆手,“林少爷,多虑了,项盛被收编就是我守备团下边的兵,自然不会再干打家劫舍的事。项盛驻扎日月镇是为了维护地方治安,绝不会影响林家的贸易,林少爷,你想要日月镇,不也是为了贸易顺畅嘛。”

“陆镇守使,您清楚日月山和青龙寨恩怨,两家都驻扎在日月镇,一定会日生嫌隙,会有摩擦的。”

“这件事,我正想和你说呢,保安队能否先撤出日月镇?毕竟如你算说,同处一室,难免会有摩擦。”

林青松忽的一下站起来,陆少荃摆明是过河拆桥。

陆少荃不动声色,“林少爷,莫激动,我陆少荃绝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作为保安队撤出日月镇的补偿,我可以授予林家日月山贸易的专营权,你看如何?”

日月山货物外运有两条路,一条通过日月镇陆路或日月河水路,经南岭城转运北上省城。还有一条,西南方向进入邻省。这条路山高水险,是林家先辈舍命趟出来的路,林青霖的爹就是死在这条路上,但是这条路进出不受南岭控制,诸如烟土、私盐等黑货主要是通过这条路流出。林子祥当上族长之后,林家衰落的很厉害,项盛控制了日月镇,西南方向的贸易通道逐渐被潘、水、刘家瓜分,对此林家族里怨声载道。好在林家还掌握着日月山最大的产粮区,还能控制住日月山诸家族。之前林子祥默许林青松组建保安队,就是想着夺回商道。陆少荃提出给予林家贸易专营权,那就意味着日月山的两条商道重新回到林家手里,林家掌握着粮食、保安队,再加上商道,足可一扫林家的颓势,重整林家威风。

林青松眼睛一亮,显然心动,“镇守使,兹事体大,还需族里长辈决断。“

陆少荃点点头,自然知道林青松做不了这个决定,”林少爷,你回去和林老爷商量一下,顺便和林老爷说一下,如今南岭土匪涤清,境内太平,我抽时间一定去拜访林老爷。”

“谢镇守使,我即刻返回,请家父定夺。

这一日,陆少荃正在视察守备团训练,李问溪匆匆的赶了过来,递给陆少荃一封电报,“镇守使,督军府电召你参加下月的军政联席会议?”

陆少荃接过来,看了一下,问李问溪,“说什么事了吗?”

李问溪环顾左右低声说道,”敛之来消息,这次军政联席会议针对的就是您,老爷子已经答应盛荣出任宁州镇守使,副官处长出缺,少蘅师长的想让你出任。“

陆少荃眉头一皱,“消息准确吗?”

李问溪点点头,“我们在南岭扩军的消息少蘅师长已经知道了,少蘅师长的参谋长丁大钧才出了这么一个釜底抽薪之计。”

陆少荃突然问道,“青霖在哪儿?”

李问溪一愣,不知陆少荃问这话是何意,忙说,“就在南岭城。”

“晚上我请他吃饭,你作陪。”

“是”

“回电督军府,我准时参会。

晚上,林青霖走进后院的小餐厅,陆少荃和林清霖早已在等候,陆少荃挥挥手,让海棠和下人都退下,陆少荃亲自给林青霖满上一杯酒,“青霖,我听李处长说,你有一个老母亲在日月山?”

“对”

“老人家身体可好?怎么不在南岭城找一处宅院,把老人家接过来,也方便照顾。”

林青霖虽然挂着外交处长的头衔,但自上次从日月山回来,就一直闲在南岭城,虽不知陆少荃这顿饭是何意,但是肯定不单单为了关心自己的老母亲,“多谢镇守使挂念,老母身体尚硬朗,并且故土难离,住在老宅子更习惯。”

陆少荃对李问溪说,“李处长,每月从镇守使署拿一份补贴给林处长的家眷,你亲自安排人送去。”

“我替我老母亲谢谢您。”

陆少荃端起酒杯和林清霖碰了一下一口仰进嘴里,这才转入正题,“青霖,我一直没把你当外人,今天咱们吃这个饭是有事相求。我为什么来南岭,想必你也听说过,有些是真的,有些也没那么邪乎。我十六岁就扛枪打仗,好几次都走到鬼门关门口,能有南岭这么一个落脚地,我是很满足的。不过权利这东西太诱人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就算我没有心思,别人也防备着你,你生在林家,自然有所体会吧?“

林青霖大致能明白,陆少荃说的是陆家兄弟之间的事。

陆少荃自顾自的说,”要想保住这一亩三分地,一则自己要强,手里有枪别人动手前就得考虑一番,第二得有人,现在民国了,讲究政治,如果没有人支持你,那就是流寇,成不了气候。你这个外交处长老在南岭,没有什么出息,我想让你去北京,你留过学和洋人打过交道,帮我好好经营下上层的关系怎么样?”

林青霖这次明白陆少荃开口问自己老母亲的事,“分内之事,理所应当。”

陆少荃舒了一口气,“好,马富德已经在北平注册了一个公司,无条件支持你。”

“请镇守使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陆少荃说道,“青霖,还有一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您是说日月山?”

见陆少荃点头。林青霖试探的问道,“镇守使,恕我直言,日月山和土匪不一样,充其量他们就是画地为牢,把自己圈起来当土大王,威胁不了南岭城,您何不如之前一样,无为而治呢?”

陆少荃问林青霖,“青霖,你知道打仗最怕什么吗?“

林青霖摇摇头。陆少荃拿起筷子沾了一点酒在桌子上画到,“打仗最怕被人截断后路,日月山就是南岭的后路,如果日月山游离在我的控制之外,你说我能放心吗?”

林青霖顺着陆少荃的思路想了一下,不禁有些愕然。如果陆少荃真如刚才所说,安心守着南岭,日月山绝对威胁不了南岭。陆少荃担心日月山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北向和省城为敌,只有这个时候日月山才称得上是南岭的屁股。林青霖小心的说道,“镇守使,其实日月山的事也不复杂,不外乎就一个分化控制而已。“

“怎么讲?”

“百年来,林家一家独大,但是潘家,水家,刘家一直都不甘居林家之后,所以林家最怕什么?最怕林家失去对日月山的控制。林子祥最怕什么?最怕林青松继承不了族长的位子。所以只要抓着这两点,对外扶持潘,水,刘家,威胁林家的控制权。对内支持林青川,威胁林青松的族长继承权,足可以左右全局。”

“我可是觉得你比林青川有资格继承族长的位子?”

林青霖苦笑道,”镇守使,我以前已经说过,我无意于族长之位,不过是想找出当年父亲遇难的真相。再说继承族长可不是讲谁最有资格,而是看谁最有实力。我这一脉除了几个老一辈的叔伯支持,已经集聚不起多少力量了,哪怕获得您的支持也没有用。林清川不一样,上一届族长是他爹,有传言林子祥接任族长的时候曾承诺由林青川任下届族长,再加上林青川会做人,族内支持他的人不在少数。更何况他现在是警察局长和缉私局长,如果再加上您的支持,林子祥肯定寝食难安。“

陆少荃转过头对李问溪说,“青霖有孔明之才,若非北京需要一个人坐镇,我真想把他放在身边。”

李问溪接过话,“青霖尽管去北平,家中的事,我一定安排人照顾。”

南岭警察局与南岭镇守使相隔不远,但是陆少荃却是第一次走进这个大院。门口值更的警察不认识陆少荃,却认识后边跟着的马顺。

值更警察先是一个笔直的立正,敬礼,然后弯下腰,掏出烟递给马顺,“马队长来了,找我们局长?“

马顺抬手挡掉烟,“去通报一声,南岭镇守使陆少荃大人到了。”

值更的警察一怔,这才看到一直站在马顺前面的陆少荃,“您老快里面请。”然后示意旁边的警察去里面通报。

警察局是四进大院,比镇守使署还宽敞。林青川家眷在日月山,不甘寂寞,在南岭城又娶了一个二姨太,这会正和自己的姨太太在嬉笑。听闻飞奔来的警察的报告,忙把姨太太推到一边,抄起外套就走了出去,一边系纽扣,一边问警察,“没说什么事?谁跟着来的?”

“小的就认识陆镇守使的卫队长马顺,其他几个人都不认识。”

林青川看到警察还跟在自己后面,忙说,”别他妈跟着我了,去准备茶点。“

林青川在二进院门口迎上了陆少荃,“镇守使大人,有失远迎,快快请。”

“林局长,你这警察局气派啊!”

“哪里哪里,现在警察局缉私局合而办公,不得已扩建了一下。”

林青川办公室,陆少荃坐到沙发上,“林局长家眷都在日月山?”

“正是,贱内,两个孩子都在日月山。”

“怪不得呢”,陆少荃指了指沙发上一条女人的披肩。林青川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请镇守使见谅。”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理解的?林局长,今天过来主要是来你这一亩三分地看看。另外还有点事和你商量。”

林青川亲自把茶放到陆少荃面前,“镇守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